御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,客厅的灯还是大亮着,电视里传出嘈杂的噪音,玄关的地上随意地扔着鞋子和衣服。不用想也知道是那个人的杰作,他脱下鞋子随手捡起地上的衣服挂起来,然后走向客厅。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头也不回地朝这边挥挥手,懒洋洋地说了句“你回来啦。”
“嗯,我回来了。”
自己同样这样平淡地回答道。这样的场景再熟悉不过,多年来这个男人早已养成在这里闲晃的习惯,几乎是把这里当成了另一个家。御剑对此也没有什么意见,不如说乐于如此。
“晚饭吃了吗?”
“来这里的路上随便吃了点。”
“是吗。”
普通的对话。御剑脱下衣服走进浴室,打开莲蓬头,电视的噪音依旧从水声的缝隙间传来。结束了简单的冲凉御剑穿好浴袍走出浴室,从橱柜里拿出爱喝的红酒。
“也帮我拿瓶葡萄汁来~”
沙发上的人说着朝这边伸出一只手。御剑一边说着“不会自己来拿吗”一边还是从冰箱里拿出一瓶葡萄汁走过去递给他。对方轻佻地说句“3Q”就打开瓶塞直接对嘴喝了起来。看着他这样的动作御剑忍不住皱起眉头,对方注意到这个视线,饶有兴味地把瓶子伸过去。
“你要喝吗?”
“……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。”
接过瓶子直接对嘴就喝,过甜的饮料让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。看到这一幕的男人似乎觉得很有趣地露出了笑容。
“这种饮料有什么好喝的。”
“嗯……大概是习惯了吧,一天不喝就难受。”
这样说着拿回瓶子继续喝了起来。有一丝液体从唇边漏了出来滑过脖子,留下一道紫红的弧线。御剑随手从一旁的纸巾盒抽了两张纸巾递过去,成步堂挑起眉毛笑笑拒绝了他的好意。
“不用了,我也要去洗澡。”
说着站起身走向浴室,半路就脱起了衣服一路甩在地上。等浴室的门关上后,御剑苦笑着走过去捡起地上的狼藉投进了洗衣机。
随便换了几个台,深夜已经没有什么有趣的节目,御剑决定关掉电视睡觉。把没喝完的红酒封好放进橱柜,浴室的门打开了。只裹着一条浴巾的成步堂头发湿漉漉地走了出来,地上也印上了水渍。御剑拿起一条毛巾跟上去,盖在对方的头上揉搓起来。
“好好擦干,别感冒了。”
“啊~上次感冒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,好怀念啊。”
这样嘻嘻笑着,却也没有拒绝御剑的手。毛巾和杂乱的黑发下遮挡的眼睛像是很舒服地闭了起来。
“还有,洗完澡记得穿上衣服。”
“有什么关系嘛,反正还是要脱掉的。对吧?”
说最后两个字的时候成步堂微微睁开了眼睛,露出有些狡猾的神色。御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,拍了拍头发半干的人的背。
“知道的话就快进卧室吧。”
“好~”
这样说着对方晃晃悠悠地走了进去,大概是因为步伐的动作让腰上的浴巾掉了下来,成步堂也不捡就这么光着屁股进了卧室。御剑只好又捡起地上的浴巾,和手里的毛巾一起扔进了洗衣机。
进入卧室的时候成步堂已经呈大字型占据了整个双人床,朝着御剑弯弯手示意他过来。御剑爬上床去覆上成步堂的身体,对方笑吟吟地解开了他浴袍的腰带。双唇自然地相叠,舌头相互纠缠变换着角度。对方故意似的放大了鼻息又强调着接吻的水声,双手在御剑赤裸的背脊上摸来摸去。
两人进行这样的行为早已不是什么奇怪的事,不如说是理所当然。虽然偶尔也会交换位置或者体位,但基本上都是懒得动的成步堂平躺在床上任御剑为他“服务”。要做多少次也全凭御剑心情,成步堂也没有表示过不满,除了偶尔第二天会赖在床上叫唤腰痛。
与其说是什么情调或者感情的交流,不如说现在只是一种成年人的自然的行为,或者说是例行的欲望发泄。当然自己仍旧对这个身体抱有着情欲,对方的回应也绝不是不热情,但心底那种激动雀跃、热血贲张的心情早已淡去。——不如说,是被渐渐地磨去了。
不知何时起,或者说是从一开始?每一次带有挑逗性质的身体碰触都不会引起对方的害羞抑或嗔怒,成步堂只会回以一个暧昧的笑容。亲吻他面颊的时候对方会吻回来,带着夸张而刺耳的“啵”声。似乎这些动作都被他当作是“从国外学会”的礼仪一般,不动声色中恰到好处地拒绝于千里之外。而想做的时候成步堂就会大方地敞开身体,全然看不到半点羞耻的神色。这究竟是不知不觉之中改变的,还是最初就是这样,御剑已经记不清楚了。
他同样也记不清,他们究竟是否曾经是恋人。回顾年轻时的岁月他只记得自己埋头于繁忙的工作之中,不断穿梭海内外被一个个黑幕搞得焦头烂额。而他们的关系仿佛只是这繁忙生活中的点缀,没有那么多儿女情长罗曼蒂克,也没有时间给他们玩这些,只是简单明了水到渠成。唯一记得的是自己当年说过很多次“我爱你”,而对方只是暧昧地笑笑或者干脆堵住自己的嘴糊弄过去。于是不知何时他也放弃了再去用爱的告白换取无所谓的反应。不如说,他已经开始害怕听到对方真正的答复。从日常生活中的一点一滴里他找不出任何成步堂爱着他,或者曾经爱过他的证据。所以他放弃了思考,因为无奈和恐惧。
亲吻锁骨的时候对方也只是不耐烦地拍拍自己的背示意赶紧继续,就连这种情事正中的爱意表达也被温和地拒绝。他在心底苦笑着,努力将思绪集中于下身机械的快感,尽管那带来的不是满足而是一波接一波的空虚。对方毫不顾忌地喘息着喊着不成形的单句,他只有粗暴地堵住那张吵人的嘴。还没关系。就算这份关系之中早已存不下半点温情,只要能够留在他的身边自己已经满足了。本应如此。
但是他发觉这平淡的日常或许也将迎来终结。他注意到这个男人那天在法庭上的神色,他眼底重新绽放的光芒,和书桌上被杂物掩藏起来的六法全书。一直以来以“对方没有经济支柱”这样愚蠢的理由而擅自将他束缚在自己身边,明知道真正依靠对方而活着的人是自己。如果这个男人再度恢复了原有的生机,如果他决定告别这种自暴自弃的颓废人生,那么身为这荒淫中一部分的自己,想必也会被轻易地剔除吧。温柔地、轻巧地,带着淡然地笑意,不留伤痕地割裂出去。
御剑不愿承认自己在害怕。但他怎么可能不害怕。即使明知不论何时这都会是一场永无休止的单恋。
激情之后成步堂转身背对御剑就这样睡去。耐心地帮他清理干净身体,在那有些消瘦却依旧宽阔的背脊上轻轻落下一吻。那是对于对方毫无意义的只属于自己的仪式,为了不知何时就会突然造访的终结。
“晚安……成步堂。”
那句“我爱你”今天也没有说出口,数年来的分量依旧在心底积淀发酵。拥抱着那近在咫尺却又仿佛无可触及的爱人,御剑轻轻闭上眼睛。
Fin.